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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张爱玲小说《等》
1、推拿医生庞松龄的诊所里坐了许多等候的人。白漆~*子里面,听得见一个男子的呼喊:
2、“嗳唷哇!嗳唷哇,庞先生——等一息,下趟,庞先生——庞先生,下趟再——”庞先生笑
3、了,背了一串歌诀,那七字唱在庞先生嘴里成为有重量的,如同琥珀念珠,有老太太屋子里
4、的气味,古老平安托福。而庞先生在这之外加上了脊骨,神经,科学化的解释。而墙壁上又
5、张挂着半西式的人体透视图,又是一张卫生局颁发的中医执照,配着玻璃框子,上面贴着庞
6、先生三十多年前的一张二寸照。男子渐渐不叫痛了,冷不防还漏出一句“嗳唷哇!”
7、外间的太太们听着,也都笑了。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佣拍拍孩子,怕他哭:“不要哭,不
8、要哭,等一下我们买蟹粉馒头去!”孩子并没有哭的意思,坐在她怀里像一块病态的猪油,
9、碎花开裆裤与灰红条子毛线袜之间露出一段冻腻的小白腿。
10、过了半天,他忽然回过头来,看住了女仆,发话了——简直使人不能相信这话是从一个
11、五六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的:“不要买馒头。馒头没有什么好吃的。”富有经验地嘟囔着,
12、仿佛上过许多次的当:“买蟹粉馒头,啊?”然而女佣黄着脸,斜着眼睛,很不端正地又去
13、庞先生和他推拿着的高先生说到外面的情形:“现在真坏!三轮车过桥,警察一概都要
14、收十块钱。不给啊?不给他请你到行里去一趟。你晓得三轮车夫的车子只租给他半天工夫,
15、这半天之内,他挣来的钱要养家活口的呢,要他到行里去一等等上两三个钟头,就是后来问
16、明白了,没有事,放他出来了,他也吃亏不起的。所以十块就十块。你不给,后来给的还要
17、多。”庞松龄对于沦陷区的情形讲起来有彻底的了解,慨叹之中夹着讽刺,同时却又夹着自
18、夸,随时将他与大官们的交情轻轻点一笔,道:“不过他们也有数,‘公馆’里的车他们看
19、都不看就放过去的。朱公馆的车我每天坐的,他们从来不敢怎样——”
20、“招子亮嗳!”庞太太在外间接口说。庞太太自己的眼睛也非常亮,黑眼眶,大眼睛,
21、她瘦得厉害,驼着背编结绒线衫,身上也穿了一件缩缩的棕色绒线衫。她整天坐在诊所
22、里,向来来去去的病人露出刨牙微笑点头,或是冷冷地,仅只露出刨牙。她这丈夫是需要一
23、点看守的,尤其近来他特别得法,一等大人物都把他往家里叫。
24、女儿阿芳坐在挂号的小桌子跟前数钱。阿芳是个大个子,也有点刨牙,面如锅底,却生
25、着一双笑眼,又黑又亮。逐日穿着件过于宽松的红黑小方格充呢袍子,自制的灰布鞋。家里
26、兄弟姊妹多,要想做两件好衣裳总得等有了对象,没有好衣裳又不会有对象。这样循环地等
27、下去。她总是杏眼含嗔的时候多。再是能干的大姑娘也闯不出这身衣服去。
28、庞太太看看那破烂的小书桌上的一只浅碗,爱惜地叫道:
29、“松龄啊,你的汤团要冷了。”没有回答。过了一会她又叫:
30、“松龄啊!推完了这一个好来吃了。要冷了。”
31、庞先生答应了一声“唔”,继续和高先生说正经的:“朱先生说‘有饭大家吃’。嗳—
32、—我提出这个问题,他当时就这么回报我:‘有饭大家吃。’……朱先生这个人我就佩服他
33、有两点。哪两点呢?”庞松龄生着阔大的黄狮子脸,粗颈项,头与颈项扎实地打成一片,不
34、论是前面是后面,看着都像个胖人的膝盖。庞松龄究竟是战前便有身份地位的人,做官的尽
35、管人来人往,他是永远在此的,所以赞美起朱先生来也表示慎重,两眼望着地下,断言道:
36、“哪两点呢?啊?他不论怎么忙,每天晚上,八点钟,板定要睡觉!而且一上床就睡着。白
37、天一个人疲倦了,身体里毁灭的细胞,都可以在睡眠的时间里重新恢复过来的。这些医学上
38、的道理朱先生他都懂得。所以他能够这样忙,啊——而照样的精神饱满!”庞先生几乎是认
39、真咬文嚼字,咂嘴咂舌,口角噙香。仿佛一粒口香糖粘到牙齿仁上去了,很费劲地要舔它下
40、来,因此沉默了好一会。他重新又把朱先生的优点加以慎重考虑,不得不承认道:“他还有
41、一点:每天啊,吃过中饭以后,立下规矩,总要读两个钟头的书。第一个钟头研究的是国文
42、——古文罗,四书五经——中国书。第二个钟头,啊,研究的是现代的学问,物理啊,地理
43、啊,翻译的外国文啊……请的一个先生,那真是学问好的,连这先生的一个太太也同他一样
44、地有学问——你说难得不难得?”庞松龄不住手地推着,却把话头停了一停,问外面:
45、阿芳查了查簿子,答道:“王太太。”
46、高先生穿着短打,绒线背心,他姨太太赶在他前面走出来,在铜钩子上取下他的长衫,
47、帮他穿上,给他一个个地扣钮子。然后她将衣钩上吊着的他的手杖拿了下来,再用手杖一勾
48、,将上面挂着的他的一顶呢帽勾了下来——不然她太矮了拿不到——手法娴熟非凡。是个老
49、法的姨太太,年纪总有三十多了,瘦小身材,过了时的镂空条子黑纱夹长衫拖到脚面上,方
50、脸,颧骨上淡淡抹了胭脂,单眼皮的眼睛下贱地仰望着,双手为他戴上呢帽。然后她匆忙地
51、拿起桌上的一杯茶,自己先尝了一口,再递给他。他喝茶,她便伸手到他的长衫里去,把皮
52、夹子摸出来,数钞票,放一搭子在桌上。
53、庞太太抬头问了一声:“走啦,高先生?”
54、高先生和她点头,她姨太太十分周到,一路说:“庞先生,再会呵!明天会,庞太太!
55、明天会,庞小姐!包太太奚太太,明天会!”女人们都不大睬她。
56、庞松龄出来洗手,脸盆架子就在门口。他身穿青熟罗衫裤,一只脚踏在女儿阿芳的椅子
57、上,端起碗来吃汤团,先把嘴里的香烟交给庞太太。庞太太接过来吸着,庞松龄吃完了,香
58、烟又还给他。夫妻俩并没有一句话。
59、王太太把大衣脱了挂在铜钩上,领口的钮子也解开了,坐在里间的红木方凳上,等着推
60、。庞太太道:“王太太你这件大衣是去年做的罢?去年看着这个呢粗得很,现在看看还算好
61、了。现在的东西实在推扳不过。”
62、王太太微笑答应着,不知道怎样谦虚才是。外面的太太们,虽然有多时不曾添置过衣服
63、了,觉得说坏说贵总没错,都纷纷附和。
64、粉荷色小鸡蛋脸的奚太太,轻描淡写的眉眼,轻轻的皱纹,轻轻的一排前刘海,剪了头
65、发可是没烫,她因为身上的一件淡绿短大衣是充呢的,所以更其坚决地说:“现在就是这样
66、呀,装满了一皮包的钱上街去还买不到称心的东西——价钱还在其次!”她把一只手伸到蓝
67、白网袋里来,握住里面的皮包,带笑颠一颠。
68、“稍微看得上眼的,就要几万,”庞太太说,“看不上眼的呢——也要几千!”
69、阿芳把小书桌的抽屉上了锁,走过这边来,一路把钥匙扣在肋下的钮绊上,坐到奚太太
70、身边,笑道:“奚太太,听说你们先生在里头阔得不得了呀!”
71、奚太太骤然被注意,脸上红起来,“是的呀,他混得还好,升了分行的行长了。不过没
72、有法子,不好寄钱来,我末在这里苦得要死!”
73、阿芳笑着黑眼眶的笑,一只手按着肋下叮当的钥匙,凑过身来,低低地说:“恐怕你们
74、奚太太在蓝白网袋眼里伸出手指,手拍膝盖,叹道:“我不是不知道呀,庞小姐!我早
75、猜着他一定是讨了小。本来男人离开了六个月就靠不住——不是我说!”
76、“那时候要跟着一道去就好了!”阿芳体己地把头点一点,笑着秘密的黑眼眶的笑。
77、“本来是一道去的呀,在香港,忽然一个电报来叫他到内地去,因为是坐飞机,让他先
78、去了我慢慢地再来,想不到后来就不好走了。本来男人的事情就靠不住,而且现在你不知道
79、,”她从网袋里伸出手指,抓住一张新闻报,激烈地沙沙打着沙发,小声道:“蒋先生下了
80、命令,叫他们讨呀!——叫他们讨呀!因为战争的缘故,中国的人口损失太多,要奖励生育
81、,格*K下了命令,太太不在身边两年,就可以重新讨,现在也不叫姨太太了,叫二夫人!都
82、为了公务人员身边没有人照应,怕他们办事不专心——要他们讨呀!”
83、阿芳问:“你公婆倒不说什么?”
84、“公婆也不管他那些事,对我他们是这样说:反正家里总是你大。我也看开了,我过了
85、阿芳笑了,说:“哪里?没有罢?看着顶多三十多一点。”
86、奚太太叹道:“老了呀!”她忽然之间怀疑起来,“这两年是不是老了呵?”
87、阿芳向她端详了一会,笑道:“因为你不打扮了。从前打扮的。”
88、奚太太往前凑一凑,低声道:“不是,我这头发脱得不成样子的缘故。也不知怎么脱得
89、这样厉害。”一房间人都听着她说话,奚太太觉得也是应当的,怨苦中也有三分得意,网袋
90、抓了一把攒在拳头里打手势。“……里边的情形你不知道,地位一高了自有人送上来的呀!
91、王太太被推拿,敞开衣领,头向前伸,五十来岁的人,圆白脸还带着点孩子气,嘴上有
92、定定的微笑,小弄堂的和平。庞先生向来相信他和哪一等人都谈得来,一走就走进人家的空
93、气里。他问:“你还住在那条弄堂里么?”
94、庞先生又问:“你们弄堂门口可是新开了一家药房?”
95、王太太的弄堂口突然模糊起来,她只记得过街楼下水湿的阴影里有个皮匠摊子,皮匠戴
96、着钢丝边眼镜,年纪还轻着,药房却没看见。她含笑把眼睛一霎一霎,答不上来。
97、庞先生又道:“那天我走过,看见新开了一家药房,好像是你们弄堂口。”他声音冷淡
98、王太太这时候很惶恐,仿佛都要怪她。她极力想了些话来岔开去:“上趟我们那里有贼
99、来偷过。”然而她自己也觉得是很远很远,极细小的事了。
100、庞先生驳诘道:“弄堂里有巡捕口伐啦?”
101、庞先生不再问下去了。随着他的手势,王太太的头向前一探一探,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定
102、定的小小的笑,小弄堂的阴暗的和平。
103、外面又来了个五六十岁略带乡气的太太,薄薄的黑发梳了个髻,年青时候想必是端丽的
104、圆脸,现在胖了,显得脓包,全仗脑后的“一点红”红宝簪子,两耳绿豆大的翡翠耳坠,与
105、嘴里的两颗金牙,把她的一个人四面支柱起来,有了着落。她抱着个小女孩,径自走到里间
106、,和庞先生打招呼。庞太太连忙叫:“童太太外边坐,外边坐!”拍着她旁边的椅子。
107、然而童太太一生正直为人,走到哪里都预期她该有份特别的优待,她依旧站在白~*子旁
108、边,说道:“庞太太,可不可以我先推一推,我这个孙囝我还要带她看牙齿去,出牙齿,昨
109、庞太太疏懒地笑道:“我也是才来,我也不接头——阿芳,底下还有几个啊?”
110、阿芳道:“还有不多几个了,童太太你请坐一会。”
111、童太太问道:“现在几点了?牙医生那里一点半就不看了。”
112、阿芳道:“来得及,来得及的。”
113、沙发上虽然坐了人,童太太善良而有资格地躬腰说两声“对不起,”便使她们自动地腾
114、出一块地方来,让她把小孙女儿安顿下了。小孩平躺在倾陷的破呢沙发上,大红绒线衫与绒
115、线裤的裤腰交叠着,肚子凸得高高地,上头再顶着绒毛钮子蓬松的圆球,睡着了像个红焰焰
116、的小山。童太太笑道:“这下子工夫已睡着了!”她预备脱下旗袍盖在小孩身上,正在解大
117、襟上的钮子,包太太和她是认识的,就说:“把我的雨衣斗篷给她盖上罢!”童太太道谢,
118、自己很当心地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下,与包太太攀谈。包太太长得丑,冬瓜脸,卡通画里的环
119、眼,下坠的肉鼻子,因为从来就没有好看过,从年青的时候到现在一直是处于女伴的地位,
120、不得不一心一意同情着旁人。有她同情着,童太太随即悲伤起来。
121、“所以我现在就等庞先生把我的身体收作收作好,等时局一平定,”童太太说,“等我
122、三个大小姐都有了人家,我就上山去了。我这病都是气出来的呀,气得我两条腿立都立不住
123、每天烧小菜,我烧了菜去洗手,”她虚虚捋掉手上的金戒指,“我这边洗手,他们一家
124、人,从老头子起,小老姆,姑太太,七七八八坐满一桌子,他们中意的小菜先吃得精光。
125、“老头子闯了祸,抓到县衙门里去了,把我急得个要命,还是我想法子把他弄了出来,
126、找我的一个干女儿,走她的脚路,花了七千块钱。可怜啊——黑夜里乘了部黄包车白楞登白
127、楞登一路颠得去,你知道苏州的石子路,又狭又难找,墨黑,可怜我不跌死是该应!好容易
128、他放了出来了,这你想我是不是要问问他,里面是什么情形,难末他也要问问我,是怎么样
129、把他救出来的。哦!——踏进屋就往小老姆房里一钻!”
130、大家哄然笑了。包太太皱着眉毛也笑,童太太红着眼圈也跟着笑,拍着手,喷出唾沫星
131、子,“难我气啊,气啊,气了一晚上,一晚上没睡。第二天看见他,我就说了:我说人家为
132、了你这事担惊受怕,你也不告诉告诉我你在里边是什么情形,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样把你救
133、出来的。他倒说得好:‘谁叫你救我出来?拿钱不当钱,花了这么些,我在里面蛮好的。’
134、啊哟我说:你在里面蛮写意——要不是我托了干女儿,这边一个电话打得去,也不会把你放
135、在帐房间里——格*K你蛮写意呀!真要坐在班房里,你有这么写意啊?包太太你看我气不气
136、?——不然我也不会忍到如今,都为了我三个大小姐。”
137、包太太劝道:“反正你小孩子们都大了,只要儿女知道孝顺,往后总是好的。”
138、童太太道:“我的几个小孩倒都是好的,两个媳妇也好,都是我自己拣的,老法人家的
139、小姐。包太太,我现在说着要离要离,也难哪!族里不是没有族长,族长的辈分比我们小,
140、包太太笑起来:“这么大年纪了,其实也不必离了,也有这些年了。”
141、童太太又叹口气,“所以我那三个小姐,我总是劝她们,一辈子也不要嫁男人。——可
142、有什么好处,用铜钿,急起来总是我着急,他从来不操心的。”
143、奚太太也搭上来,笑道:“童太太你是女丈夫。”
144、童太太手捶手掌,又把两手都往前一送,恨道:“来到他家这三十年,他家哪一桩事不
145、是我?那时候才做新嫁娘,每天天不亮起来,公婆的洗脸水,焐鸡蛋,样式样给它端整好。
146、难后来添了小孩子,一个一个实在多不过,公婆前头我总还是……公婆倒是一直说我好
147、的。”她突然寂寞起来,不开口了。
148、给了她许多磨难,终于被她克服了的公婆长辈早已都过世了,而她仍旧每天黑早起身,
149、在黯红漆桶似的房里摸索摸索,息息率率,手触到的都是熟悉的物件,所不同的只是手指骨
150、奚太太劝道:“童太太你也不要生气。不晓得你可曾试过——到耶稣堂里听他们牧师讲
151、讲,倒也不一定要相信。我认得有几个太太,也是气得很的,常常听牧师解释解释,现在都
152、包太太进去推拿,一时大家都寂寞无声。童太太抄手坐着,是一大块稳妥的悲哀。她红
153、着眼睛,嘴里只是吸溜溜吸溜溜发出年老寒冷的声音,脚下的地板变了厨房里的黑白方砖地
154、,整个世界像是潮抹布擦过的。里间壁上的挂钟滴嗒滴嗒,一分一秒,心细如发,将文明人
155、的时间划成小方格;远远却又听到正午的鸡啼,微微的一两声,仿佛有几千里地没有人烟。
156、包太太把雨衣带走了,童太太又去解她那灰呢大衫的钮扣,要给孙囝盖在身上。奚太太
157、道:“脱下了冷么?”童太太道:“不冷不冷。”奚太太道:“还是我这件短大衣给她盖上
158、便脱下她的淡绿大衣,童太太道谢不迭,两人又说起话来。
159、奚太太道:“你也不要生气,跟他们住开了,图个眼不见。
160、童太太你不知道现在的时势坏不过,里边蒋先生因为打仗,中国人民死得太多的缘故*K
161、,下了一条命令,讨了小也不叫姨太太叫二夫人——叫他们讨呀!”
162、童太太茫然听着,端丽的胖脸一霎时变得疤疤癞癞,微红微麻,说:“哦?哦?……现
163、在坏真坏,哦?从前有两个算命的老早说了,说我是地藏王菩萨投胎,他呢是天狗星投胎,
164、生冤家死对头,没有好结果的。说这话的也不止这一个算命的。”
165、奚太太道:“童太太你有空的时候到耶稣堂去一趟试试看,听他们讲讲就不气了。随便
166、哪一个耶稣堂都行。这里出去就有一个。”
167、童太太点头,问道:“苏州金光寺有个悟圆老和尚,不知你可晓得?”
168、奚太太摇摇头。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,迫切地伸过腰去,轻轻问:“童太太你可知道有
169、什么脱头发的方子?我这头发,你看,前头褪得这样!”
170、童太太熟练地答道:“把生姜片出来,头皮上擦擦,灵得很的。”
171、奚太太有训练过的科学化的头脑,当下又问:“隔多少时擦一擦呢?”
172、童太太诧异地笑了。“隔多少时?想起来的时候么擦擦它好了。
173、我说给你听金光寺那和尚,灵真灵。他问我:你同你男人是不是火来火去的?我说是的
174、前世的冤牵,今世里你再同他过不去,来生你们原旧还要做夫妻,那时候你更苦了,那
175、时候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,一个钱也没有得给你!’难末我吓死了!老和尚他说:‘太太
176、你信我这一句话!’我双手合十,我说谢谢你师傅,我双手把你这句话捧回去!从此我当真
177、,大气也不呵他一口。从前我要管他的呀,他怕得我血滴子相似,难后来不怕了,堂子里走
178、走,女人一个一个弄回家来。难现在愈加恶了——放松得太早的缘故呀!”她叹息。
179、奚太太听得不耐烦起来,间或答应着“唔……唔……”偶尔点个头,渐渐头也懒得点了
180、,单点一点眼睫毛,小嘴突出来像鸟喙,有许多意见在那里含苞欲放,想想又觉得没得说头
181、轮到女仆领的小孩被推拿,小孩呱呱哭闹,庞先生厉声喝道:“不要哭,先生喜欢你!”
182、女仆也谄媚地跟着医生哄他:“先生喜欢你!呵,呵,呵,先生喜欢你!明天你娶少奶
183、庞先生也笑了:“对了,将来时局平定了,你结婚的时候,不请我吃酒我要动气的呵!”
184、童太太打听几点钟了,着急起来,还是多付了两百块钱,拔号先看,看过了,把睡熟的
185、小孙女儿抱了起来,身上盖的短大衣还了奚太太,又道谢,并不觉得对方的冷淡。
186、童太太站在当地,只穿着衬里的黑华丝葛薄棉对襟袄裤,矮脚大肚子,粉面桃腮,像百
187、子图里古中国的男孩。她伸手摘下衣钩子上的灰呢衬绒袍,慢悠悠穿上,一阵风,把整个的
188、屋子都包在里面了。袍褂掸到奚太太肩上脸上,奚太太厌恶地躲过了。童太太扣上钮子,胳
189、肢窝以上的钮子却留着不扣,自己觉得仿佛需要一点解释,抱着孩子临走的时候又回头向奚
190、太太一笑,说:“到外头要把小囝遮一遮,才睡醒要冻着的。”然后道了再会。
191、现在被推拿的是新来的一个拔号的。奚太太立在门口看了一看,无聊地又回到原来的座
192、这拔号的是个少爷模样,穿件麂皮外套,和庞先生谈到俄国俱乐部放映的实地拍摄的战
193、争影片:“真怕人,眼看着个炮弹片子飞过来,一个兵往后一仰,脸一皱,非常痛苦的样子
194、,把手去抓胸脯,真死了。死的人真多啊!”
195、庞先生睁眼点头道:“残忍真残忍!打仗这样东西,真要人的命的呢,不像我这推拿,
196、也把人疼得叽哩哇啦叫,我这是为你好的呀!”他又笑又叹息。
197、青年道:“死的人真多,堆得像山。”
198、庞先生有点惋惜地叹道:“本来同他们那边比起来,我们这里的战争不算一回事了!残
199、忍真残忍。你说你在哪里看的?”
200、庞先生道:“真有这样的电影看么?多少钱一个人?”
201、青年道:“庞先生你要看我替你买票去。”
202、庞先生不做声,隔了一会,问道:“几点钟演?每天都有么?”
203、青年道:“八点钟,你要买几张?”
204、庞先生又过了一会方才笑道:“要打得好一点的。”
205、庞太太在外间接口道:“要它人死得多一点的——”嗨嗨嗨嗨笑起来了。庞先生也陪她
206、诊所的窗户是关着的,而且十字交叉封着防空的、旧黄报纸的碎条,撕剩下的。外面是
207、白净的阴天,那天色就像是玻璃窗上糊了层玻璃纸。
208、庞太太一路笑着,走来开窗,无缘无故朝外看一看,嗅一嗅,将一只用过的牙签丢出去
209、。然后把小书桌上半杯残茶拿起来漱口,吐到白洋瓷扁痰盂的黑嘴里去。痰盂便在奚太太脚
210、下。奚太太也笑,但是庞太太只当没看见她,庞太太两盏光明嬉笑的大眼睛像人家楼上的灯
211、,与路人完全不相干。奚太太有点感触地望到别处去,墙上的金边大镜里又看见庞太太在漱
212、嘴,黑瘦的脸上,嘴撮得小小地,小嘴一拜一拜一拜。
213、奚太太连忙又望到窗外去,仿佛被欺侮了似地,温柔地想起她丈夫。
214、“将来,只要看见了他……他自己也知道他对不起我,只要我好好地同他讲……”
215、她这样安慰了自己,拿起报纸来,嘴尖尖地像啄食的鸟,微向一边歪着,表示有保留,
216、很不赞成地看起报来了。总有一天她丈夫要回来。不要太晚了——不要太晚了呵!但也不要
217、太早了,她脱了的头发还没长出来。
218、白色的天,水阴阴地;洋梧桐巴掌大的秋叶,黄翠透明,就在玻璃窗外。对街一排旧红
219、砖的巷堂房子,虽然是阴天,挨挨挤挤仍旧晾满了一阳台的衣裳。一只乌云盖雪的猫在屋顶
220、上走过,只看见它黑色的背,连着尾巴像一条蛇,徐徐波动着。不一会,它又出现在阳台外
221、面,沿着栏杆慢慢走过来,不朝左看,也不朝右看;它归它慢慢走过去了。
二、求小说名字
1、跌宕的戏剧人生,因着一个骗局而开始,坠入悲愁中笑抹开艳若锦丽的刀锋生活。
2、到头来,无情仍被佳人误,丝萝乔木两重天。
3、苏雨晴赶到车站的时候,吴晓还没到。熙来攘往的人群里,她紧张而又不安的四下张望,既要躲避家人,又要找寻吴晓,十九岁的生命里,第一次明白了惶恐的滋味。
4、这一天是很普通的一天,可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了,旧时伤痛已随着岁月平复在流逝中,她却仍旧强迫自己记住这一天。
5、这是个初夏的午后,阳光懒懒散散的投下来,别有种佣倦的滋味。虽然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,但对于苏雨晴来说,却瑟索得尤如置身寒冬。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:没什么好怕、好担心的。吴晓会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,他会给她一个普通小女子最平凡的愿望——幸福,一定会幸福的,因为她有吴晓!
6、至于父母那边,吴晓说了,过一阵子,等他们气平了,再回来斟茶认错。天下无不是之父母,一样的,也无不是之子女。爸妈会原谅她的,而她,也会得到爱情的。
7、爱情!多美好的两个字,特别是,和吴晓联系在一起。世袭书香门弟的苏雨晴自适龄以来,身边从不乏追求者,可见多公子哥儿后,似乎并无视觉的麻木,否则,也不会在看到吴晓的刹那,心花徐徐绽放:就是他!
8、很高大很帅气,不爱笑,也不爱说话,喜欢酷酷地斜着眼瞅她。每次他的眼光这样飞过来时,苏雨晴便象那次开灯时不小心让带电的灯绳弱弱地击了一下般,酥酥麻麻的感觉流遍全身。他不象一般男孩子那样老围着她献殷勤、送花送果蓝,他只是会在一块外出游玩时,不声不响地将西装上的帕结取下让她垫着坐;还会买荷兰水她喝,那是种市井小摊上不知用什么兑就的薄荷水,爹娘若是见着,别说喝,自街上遇见都要绕远点走,唯恐沾惹上蓬荜人家的俗气。可是,经他手端过来,别说还是杯清凉饮料,就算是杯毒酒,苏雨晴也愿喝。
9、色不迷人人自迷,所以,她听不进父母的反对。
10、“阿晴,那姓吴的说他家也是教书的,可你看他虎口上的老茧,使过枪还是锄,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。现在兵荒马乱的,帮派、堂口又多,我们规矩人家,不准去招惹那些身份不明的人。况且,你爹在教育局也算是有头有脸,苏家的女婿,家世、学历、人品,一件都不能少。吴先生那,你趁早死了这条心,爹娘是绝不会同意。”连平时宠她宠上了天的母亲也这样坚定地说,那一刻,苏雨晴知道,家里,不可能成全他俩的。
11、“那就分手呗!你回去做你的孝顺女得了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,可是,苏雨晴舍不得。
12、“再不就私奔!”他同样轻淡得就象是去城郊逛庙会,“去香港,我的事业在那边,还有个姑妈在那做药材生意,也算是富裕人家,她没有子嗣,从小就把我当亲生儿子来疼,我们去请她主婚,到时,等生米煮成熟饭,再托人向你爹娘告罪,隔个一阵子,两老气消了,咱们回来,什么问题都解决了。”
13、多刺激的一个词。十九个年头,苏雨晴在父母的羽翼下循规蹈矩,乍听这两字,“嘭”然一声心跳,有些害怕,又有些退缩。
14、“所以,还是分吧。这个年代,虽然到处都鼓吹自由、爱情,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?”他嗤笑一声,一张俊脸显得格外冷峻。
15、苏雨晴就是瞧不惯他那副轻蔑的模样。想她苏家本就是新派家庭,父母甚至开明到让她念书,还有什么是寻常旧式门户能做到的呢?他却偏要将她扫入另类。
16、他的手瞬时就握住了她。苏雨晴又是一下剧烈的心跳。那双手,那双又大又有力的手,暖暖地将自己的一双手包裹在掌心,那有些糙又有点硬的手茧无声地向她传递着男性的刚强与力量。刹那间,新潮得敢于去尝试那种苦苦的、涩涩的、名叫“咖啡”的苏雨晴,蓦然就想起了那句古词:妾本丝萝,愿托乔木!
17、即便是受再多新意识形态的影响,苏雨晴的骨子里,仍是个地地道道的传统女子,渴望一生一世依赖着一个被称之为“夫君”的人,被他呵护,被他宠溺。
18、“雨晴!”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,循声望去,吴晓正从一辆出租车里探出头来向她招手:“上车!”
19、见状,吴晓疾步下车,拉上她往出租车走去。
20、“我们去哪里?”不是说搭车去广州,再转到香港吗?
21、苏雨晴惊呼起来:“你包车去?从宁城包车去广州?那得多少钱呵!”
22、吴晓边拉开车门将她往里塞,边回答说:“傻妞,公车好晚点不说,一路慢慢摇,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呀?你老爹那有辆jeep车,一旦他发现不对追出来,说不定比警察还先追上我们。”
23、他喜欢叫她傻妞。每听他这样唤,仿似是配合般,苏雨晴就傻笑开。可今天听着,她不安起来:他考虑得可真是周全、缜密!包车走,即便家里发现她私奔,也不可能追得上了。看吴晓平时大咧咧,却是连她家里有辆jeep车也是记在心里了的。
24、“想什么想?”吴晓吩咐司机开车,见她在座位上频频扭动,伸手揽住她,“到现在了你又后悔吗?为着你大小姐,我可是连报馆的工作都扔了,这样回去,指不定还会被炒鱿鱼。你要说不去了吗?”
25、他的脸色因她的犹豫而变黑,略带些凄苦的表情惹得苏雨晴难受得忘了其他
26、“哪有哪有,”她一迭声地说,“我只是有些担心爸妈早早地就看到了我留的纸条追上来。”
27、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:“那就好。你睡会吧,一觉醒来,我们就到广州了。”
28、一觉醒来,苏雨晴十九年的家、亲人,就统统不见了,生活了十九的宁城也作别了!取而代之的,是这个认识了不足十九个月的男子。
29、苏雨晴不敢再多想,她侧过头望向车窗外,熟悉的街景一一自眼前滑过,车驶出市区,驶过郊区,陌生的景色越来越多,阳光倒射在地上,回刺入她的眼,生生发疼。
30、男子正不停地回望着车后,心不在焉地自鼻腔里应了一声。
31、“我肯和你走,自然就是铁了心跟你,答应我,不能欺负我、不许骗我!”
32、没有应声。苏雨晴转回头。吴晓望过来,脸上的表情原来似笑非笑,却见已不知自什么时候始,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了出来。他有些愣住了。
33、原来,她哭泣时,没有一点声响。
34、吴晓见过很多女子流泪,有的真真哭得是如梨花带雨,悲艳绝伦。但从来没有哪个女孩,会哭得如此伤心却又没有丝毫声音和语言。瞬间,车内一片寂然,静得令他仿佛听见了泪水汩汩涌出、轻坠入地的声音。
35、他扭头望向窗外,沉着脸:“你放心,打现在起,我不欺负你,不骗你。”
36、汽车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颠簸,折腾得从不晕车的苏雨晴就差没把胆汁吐完了。
37、天色渐渐入暗,夜色越浓,苏雨晴的一颗心,就如这辆车般,摇摇晃晃地坠入越来越黑暗、越来越深幽之地。为什么放着大道不走专挑羊肠小道走?看这光景,到广州定然已是子夜,加上人生地不熟,两人又该怎么办?吴晓……?她惶恐而又不安地望向他,沉沉暮雾中,只见他抿着嘴,一副冷漠轮廓。
38、不知为什么,苏雨晴竟有些怕起他来。她扭扭身子,心道,等下到了广州,先找个地落脚,天一亮就给家里打个电话,或许……,私奔这事,还是,冲动了一些。她有些刻意地叹口气,想吸引他的注意力,吴晓却是没有反应,于是,苏雨晴幽幽地再次长叹口气,暗自下了决心。
39、凌晨两点,苏雨晴正歪着身子晕睡得迷迷糊糊时,被吴晓推醒。
40、“到了?”她勉强睁开困乏的眼睛,打个呵欠,还没自恍惚中清醒过来,吴晓推开了车门,一股冰凉的夜晚风袭入,苏雨晴重重地打个冷颤。
41、“下车,动作快点。”不知为何,吴晓显得很是着急,声音也再不复平时的温柔。他取下行李,付了车钱。苏雨晴听他在向司机打听去香港的车次,心里忍不住泛起怪异:他不是香港新时报的驻外记者吗,怎么会连往来香港的车次都不知道?
42、思考是可怕的,苏雨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,她环顾四周,陌生的地方,头顶上有“广州车站”四个大字,然而,白日里熙来攘往、热闹非凡的车站,此刻却显得如此诡异而又狰狞,站门口孤伶伶地亮着盏灯,一排黄包车停在那,车夫们本都各自偎在自己车上打着盹,听见人声,纷纷抖擞起精神,将一双双贪婪、争斗的眼神投过来,指望着能听到要车的声音,有两人甚至还拖着车跑上前,围着他俩不停打转。好吓人!
43、“师傅先别走,载我们去旅馆过一夜再说吧。”苏雨晴鼓起勇气,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司机。她想起车是宁城的牌号,也就是说司机是家乡人,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,相比较边上这些个虎视眈眈的黄包车夫,他应该是可以信赖的吧。
44、吴晓貌似亲昵地将她揽入怀里,他的臂膀是如此有力,苏雨晴使尽了全身力气都挣脱不出来。只听他对司机笑着说:“天一亮我们就可以转车去香港了,没必要浪费钱住店。你走吧,女人嘛,就爱瞎捣鼓。”
45、他不能走!苏雨晴想喊,嘴却被吴晓捂在胸口处发不出一句声。耳听着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,她颓然放弃了挣扎。一泄劲,吴晓也松了膀。
46、“你……。”苏雨晴涨红着脸,惊恐地望向吴晓。
47、吴晓没有理睬她,一到广州,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,手指打个响哨,颇有气势地招来辆黄包车,将行李丢给车夫,自己径直拉上苏雨晴便上了车。
48、苏雨晴大骇:“我们不是等车去香港吗?到码头做什么?”她被颠簸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:“你……你要带我去哪里?”
49、苏雨晴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,她不敢看他,只怕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会令得自己崩溃所有的理智,宁愿失去思考也不愿失去对他的信赖。
50、“吴晓,你不要这样子,我……我很害怕,求求你……。”她突然说不下去了,求他什么?她甚至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。
51、吴晓仍旧一句话也没说。黄包车夫见惯不怪,拉着车呼呼往前跑着,车铃声在寂静的深夜响得格外碜人。
52、没隔多久,苏雨晴听见了珠江水拍岸的声音,她又累又怕,却是除了流泪也不知能再做些什么。这趟路,似已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得精光,还是换不来吴晓半句言语。她脑子里一片空白,想象不到这一天将给自己的一生带来何种变故,但仍是本能地挣扎着想跳下黄包车。见状,吴晓索性揽她入怀,外表状似亲密,实际上,无论苏雨晴怎么拉、怎么推,那只手臂却尤如铁腕般紧紧地制住了她。抓着他那一大块一大块冷硬的肌肉,苏雨晴顿悟:这根本不是文人书生的力量!
53、吴晓指挥着黄包车夫在码头一处平房门口停下,半搂半拽地将苏雨晴拖下车,扬声高喊:“小四!阿威!”
54、屋里闻声亮起灯,有人影闪出:“二爷,回了?”
55、“哟,真带个了妞?我就说这么晚了二爷怎么会来这。”
56、“不用说,又是让我们二爷那张冷脸迷住,自己贴上来的。唉,你说现在的女人,怎么就那么贱?赶明把二爷拐回来的妞编排去侍侯廖大胡子,反正她们喜欢被人糟痞。”
57、两个男子说笑着替吴晓付了车钱,自他手中尤如捉小鸡般抓过苏雨晴,推搡进里面一间黑屋子,反手上了锁。
58、昏噩中,听得这番话,苏雨晴死的心都有了。那个她一直拒绝承认的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了面前:她被骗卖了,被她自己执意一生相托的男子骗卖到此!
59、刹那间,泪水复如雨奔,她近似发疯般拍打着房门,用凄厉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:“吴晓,放我出去!吴晓,你不能这样对我……。”
60、“没用的,他不会理你,不如省点精力想想怎样活下去吧。”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。苏雨晴惊恐地转过头,就着一格小铁栏窗外透进的月光,这才发现这间徒有四壁的房里,稀稀疏疏地坐躺着几名女子。
61、苏雨晴颓然依着墙瘫坐下来,极力撑起已快涣散的精神:“你们……,他是……。”
62、“都是被骗或掳来的,”说话那女子看上去略比她年长,虽说头发有些凌乱,但容貌端庄,“等够了人数,就装船卖去南洋做□□。”
63、南洋是哪里?做□□?不要!苏雨晴双手抱肩,颤栗着软入冰凉的地板,她无法相信,早晨还温文尔雅的情郎,一天不到,就变成了推她入地狱的恶魔。天啊!她紧闭上眼,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梦,梦醒了,她依然在自己家,倚着院子里那株香樟树,在含笑花香中,朗朗读书。